在唐玄宗李隆基统治的四十三年间(713-756年,开元共29年,天宝共14年),是唐代国家形势的全盛时期。
在这时期中,涌现了许多优秀诗人,在诗的内容和形式方面,呈现了百花齐放的新兴气象,留下来大量传诵千古的诗篇。最著名的有李白、杜甫,其次是王维、孟浩然,还有高适和岑参。杜甫的著名诗篇大都写在天宝末年安史之乱期间,李白则是在天宝年间应诏入宫暴得大名,而在较早一些的开元年间,最富盛名的诗人却是王维。
显赫的出身
王维字摩诘,号摩诘居士,河东蒲州(今山西运城)人,出生在门第显赫的太原王氏家族,而母亲出于另一个望族博陵崔氏。优渥的家族背景使他从小就能受到最好的教育,因此他年少时接受的是标准的贵族教育,诗书画、音乐、舞蹈样样精通。而王维本身也是天资聪颖,相传他九岁便能写诗,可谓才华超绝。
少年入京,名动长安
《少年行》
一身能擘两雕弧,虏骑千重只似无。
偏坐金鞍调白羽,纷纷射杀五单于。
十五岁时王维积极求取功名应试入京,由于他能写一手好诗,工于书画,出生望族且容颜绝美,而且还有音乐天赋,所以少年王维一至京城便立即成为京城王公贵族的座上宾。据《旧唐书》中记载:“凡诸王驸马豪右贵势之门,无不拂席迎之”。
有关他在音乐上的天赋,《唐国史补》曾有这样一段故事:一次,一个人弄到一幅奏乐图,但不知为何题名。王维见后回答说 :“这是《霓裳羽衣曲》的第三叠第一拍。”请来乐师演奏,果然分毫不差。
状元及第,官至太乐丞
王维入京后不久曾参加过科举,而当时的长安城人才济济,据说当时科举场上还流行“举荐”的方式,人际交往和朋友圈也是考察的内容之一,所以,涉世未深的少年王维想要一举中榜何其困难。科举未中,少年王维的心里很惆怅,时值重阳佳节,独在异乡的少年更加思念家中的亲人:
《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》
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
遥知兄弟登高处,遍插茱萸少一人。
落榜的结局让王维心里很是焦虑,正在他对自己的仕途之路迷茫之时,忽然听说诗人张九皋通过唐公主的途径,已得到取殿试第一的许诺(张九皋是名相张九龄的弟弟,张九龄对王维有比较大的影响,后面我们会再说到)。这消息更让他一筹莫展,因此,当《江南逢李龟年》里那个“岐王宅里寻常见,崔九堂前几度闻”的岐王李范让他打扮成伶人的样子,去玉真公主府上时,王维应允了好友的建议,在玉真公主府上,王维以出色的诗歌和音乐的才华获得玉真公主的赏识。此后不久,21岁的王维便进士及第,摘下状元,担任太乐丞。自此,王维搭上了官场直升梯,走上了人生巅峰。
失误遭贬
然而人生之路总有坎坷,即使身居高位也无法逃脱,王维在朝中担任“太乐丞”一职,主要职责是负责宫廷歌舞的彩排,某次失误将只能给天子演出的《五方狮子舞》中的《黄狮子舞》演给其他人看,于是,王维被贬去济州管仓库。
还未在官场大展身手便要悄然离开,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,心中难免苦闷不甘,好在另一位“伯乐”,名相张九龄在他的人生中粉墨登场,唐代流行干谒,有才华的年轻人把自己的诗文献给有权有势的名流,期望能得到他们的提携。张九龄官拜宰相后,热心于选拔年轻人,于是当时王维给张九龄写了一封信:
上张令公珥笔趋丹陛,垂珰上玉除。步檐青琐闼,方幰画轮车。市阅千金字,朝闻五色书。
致君光帝典,荐士满公车。伏奏回金驾,横经重石渠。从兹罢角牴,且复幸储胥。
天统知尧后,王章笑鲁初。匈奴遥俯伏,汉相俨簪裾。贾生非不遇,汲黯自堪疏。
学易思求我,言诗或起予。当从大夫后,何惜隶人馀。
这首诗文辞典雅,学力深厚,表达了自己对张九龄的崇敬之情,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满腹才华,渴求提拔的想法。不久之后,王维升任右拾遗。虽然这右拾遗是个八品官,但它的职责是劝谏皇帝,帮皇帝查漏补缺,可以直接对皇帝言事,这职位可比济州司仓参军重要多了。第二年又调任监察御史。
王维的边塞之行
然而好景不长,张九龄与李林甫的朝堂之争很快波及到他,王维受到排挤出政治中心,被调去塞外担任凉州河西节度幕判官,王维怀着孤独抑郁的心情踏上了征程,凉州是大唐的边塞,荒凉偏僻,所以这绝对不是个好差事,还好此时他遇到他的老朋友岑参、崔颢和高适。虽然边塞苦寒,但有三两好友聚在一起,互相寒暄把酒作诗也不失为一件美事,王维郁闷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的缓解,写下了脍炙人口的《使至塞上》:
《使至塞上》
单车欲问边,属国过居延。
征蓬出汉塞,归雁入胡天。
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。
萧关逢候骑,都护在燕然。
万事不关心
736年,与王维亦师亦友的张九龄被罢相,次年贬荆州长史。这使王维内心沮丧,然而他又没有离开官场,虽然他一方面对当时的官场感到厌倦和担心,另一方面却又恋栈怀禄,不舍决然离去。他曾寄诗一首给张九龄,表达自己对朝政的失望:
《酬张少府》
晚年唯好静,万事不关心。
自顾无长策,空知返旧林。
松风吹解带,山月照弹琴。
君问穷通理,渔歌入浦深。
此后,王维过起了半官半隐的生活,住进自己在辋川的小园篱院,从此松风山月,琴书自娱。
明月松间照
天宝三年冬天,王维独自一人隐居辋川实在寂寞,便修书给好友裴迪,讲述自己夜游灞水、夜登山岗的所见所闻,讲田园里悠闲惬意的生活,回忆两人在一起游玩的场景,邀请裴迪在次年的春天过来游玩。次年裴迪如约而至,两人游山玩水、赠诗唱和,十分快活。
辋川隐居期间是王维山水田园诗的创作高峰期,后来他自己着手整理了《辋川集》,收录了与裴迪在辋川隐居期间互相唱和的作品,从其中描写的景色、抒发的情感来看,辋川堪称唐代的桃花源。
《山居秋暝》
空山新雨后,天气晚来秋。
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。
竹喧归浣女,莲动下渔舟。
随意春芳歇,王孙自可留。
人迹罕至的山谷里空气清新,禁不住秋天已至,晚上的天气变得越发寒冷起来,月亮透过茂盛的松林照射在地面上,在柔和的月光下,山间流淌的水仙的更加清澈透明,缓缓地从河床上那已被水流打磨的圆滑的石头上流过。忽然,竹林那边传来一阵喧闹,那是河边洗衣完毕正在返回家中的姑娘的笑声,水中莲花正在摇动,想必是上游有轻舟路过,惊扰了这恬静的美景。
凝碧池头奏管弦
王维认为自己的人生可以在这样波澜不惊岁月静好中的度过,不曾想到爆发了“安史之乱”,王维来不及逃走,被乱军扣押在洛阳,安禄山强迫授予他给事中一职,王维没有勇气以死明志,做了伪官,这也成为王维一生中最大的污点。
在做伪官期间,好友裴迪冒险前来看望王维,与他讲述了乐工在凝碧池流泪为安禄山演奏的事情,王维悲愤之下做《凝碧池》赠给裴迪,收复洛阳后,但凡“陷于贼”的官员都被定罪,但是王维因为《凝碧池》这首诗和胞弟王缙的请求受到了特赦。
《凝碧池诗》
万户伤心生野烟,百官何日再朝天?
秋槐叶落空宫里,凝碧池头奏管弦。
潜心佛学
此后,王维继续任职,他的最后一任上尚书右丞,故后世称王右丞。晚年的王维潜心佛学,史称“诗佛”。
苏东坡曾说:“味摩诘之诗,诗中有画;观摩诘之画,画中有诗”。也曾有政治之心,无关名利,然官场非佛堂,有勾心斗角,有争名夺利,怎及于别院深处吟诗作画抚亲作曲那般自在?坎坷所尽,方悟禅理,人世虚幻无常,相逢相离皆可一笑,千古不变的,是松风山月与之相伴,寄情山水田园,便做个散淡之士。
公元756年,王维与世长辞。唐诗三百首中收录了王维诗29篇,足以证明王维冠绝古今的才华。